神木往事弹指一挥二十七年,我的记忆化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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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神木

作者简介:郭少艳,神木人民广播电台《书香神木》《教育零距离》节目主持人,陕西省委宣传部首批“陕西历史文化大使”,石峁遗址特邀讲解员,榆林市旅游协会特聘导游接待省市各级领导百余次广受好评。此文刊发于神木市政协刊物《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

文中有关神木的故事,有你知道的有你不知道的,那些一晃而过的都是历史。文章很长,随着时间脉络往下走,里面缓缓展示了神木十年二十年前的风貌。如果你是一个神木人,你一定能在其中找到自己熟悉的东西。

此心安处是吾乡

父辈的老家在中原大地,记不清楚是20世纪六十年代的哪一年,我父亲所在的生产队,要大搞农业生产,为了不落于其他大队,队长想了奇招,指派一个退伍老骑兵,到内蒙古大草原上去购买牛马,他的名字叫刘旗,当时我的刘旗爷爷背起了一包不知道未来要吃多久的干粮,也背起了全生产队人的厚望,一路走着吃着红薯干,萝卜缨子,苞谷豆子,还有黑窝窝头,就从河南省尉氏县小陈乡出发了!要到内蒙去买牲口!没有交通工具,他就一路走,一天走五六十里路,走了近两个月才到内蒙,买卖成了,稍事休息,就赶紧上路,赶着牛马骡子回中原,就路过陕北,他在黄沙漫天的神木城游走,破衣烂衫,风餐露宿,饥寒交迫,也要对那些牲口们寸步不离,当时说只想讨口热水喝,可还有好心的神木老城人给他吃了两个黄面馍馍,估计那户人家自己吃的也是黄面馍也不太够,可扶贫救困给一个外乡人的却是如此慷慨大方,如此优厚的礼遇!那时的刘旗爷爷感动的差点流泪,回到河南的时候,在村里跟大伙说起陕北有个神木县,竖起了大拇指,满心羡慕,暖窑热炕一盆火,稀饭咸菜泡蒸馍,从此在遥远的中原某个村子,大家都知道了陕西北边跟内蒙挨的很近的位置有个地方叫神木,黄土飞扬,人好心善。

我父亲十二岁就没了他爹,而我爷爷是一名老兵,支援过 ,还修过京广铁路,那些凄苦,年月吃不好穿不暖还舍命干,几年下来了积劳成疾落了一身病,退伍之后,一无所有,老家也没个藏身之处,他用土打成墙,用柳条编成门,再用熟高粱秸搭个茅草房子,连一般人家的烧砖瓦房都比不起,可即便如此,房顶还空荡荡没有遮盖,又跑到许昌的鄢陵县买了一些大竹竿和小竹竿,大竹竿用来做屋脊,小竹竿用来做屋棱。

我父亲就在这个柳条竹竿土墙盖成的房子里勉强长大,在尉氏县马里乡小学学了算术和拼音,总是搞不清送军鞋和送军袜怎么写,12岁那年听到爷爷不行了的消息,还在扶沟县小岗阳中学上初中,我父亲当时没掉一滴眼泪,可能是有些许怨,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以后的这一大家子的日子怎么过,我父亲上有两个大姐,下有一弟一妹,那年我奶奶38岁,我大姑18二姑16岁,二叔10岁,小姑7岁,站成了一排哭,我奶奶哭的死去活来,没有天日,不到四十就守了寡,女儿们没出嫁,儿子们都没成人成家,当时还是大集体末挣工分的时代,主要劳动力没了,一群婆姨女子哭到没力气,可回头才发现家中的长子已经将这唯一的重担挑在了自己肩上,他已经开始东奔西跑着下地劳动了,像一只暗夜里匆忙奔走的萤火虫,提着微弱的灯也要照亮他的家人!

他就早早的起床下地干活,一边都学人家怎么样管理庄稼,怎样犁地、耙地、播种、一边在悄悄摸回来在自家地里做实验,可毕竟人小力不足,12岁的他犁出来的地又浅又宽,根本不保墒,保墒在农作物的每个成长时期都至关重要,要深耕、要细耙、要靠勤劳锄地来最大限度保持土壤里的水分不蒸发,为每一粒种子的发芽争分夺秒,赢取时间,可这还不算完,等小麦出芽并不意味着万事大吉,因为我父亲种的小麦芽芽刚伸出头就被太阳无情晒死了,何谈收成。

本来就穷,连撒泡尿屙泡屎都要跑很远跑回自己的地里,因为土地更缺肥料,因为穷到了极致,我父亲没了爹在村里更是受尽了歧视,一大村人等着看他笑话,他要强好胜,自己学会了犁地扬场,生产队十家一组,轮流使用三轮拖拉机,这个一个倔强的少年好不容易四处奔波买到了化肥碳安,撒上以后,等三轮,等了整整一天太阳把碳安都晒挥发了,也没轮到他,经验不足白白浪费一地化肥,前脚刚忙完,又传来家里喂的猪夺栏逃跑了,猪怎么能跑呢,全指望年底卖钱呢,他抄起粪叉子就跑,拼命跑,追了一路,地里的沉年麦秸杆扎烂了他穿不起鞋的脚底板,对那只居然敢逃跑的猪,他又恨又心疼真想一叉子叉死它,可最终,猪没追回来,粪叉子也跑丢了,他又急又气又怕回家挨骂坐在地里负气的大哭一场。

再后来稍大些就进城找工挣钱,给家里买化肥,他来到尉氏县木器加工厂学技术,进厂后,勤学苦练,省吃俭用,头一两个月是学徒,没拿到一分钱工资,每次只舍得吃五分钱的咸菜和一个小馍,多喝几大碗不要钱的面疙瘩糊涂来填饱肚子,苦熬到了第三个月,我父亲终于赢得了人生的第一瓢金,领了整整95块钱,父亲为了体面,又跟同事借了五块钱凑到一起凑成一百元!于是他就成了百元户,下班以后,兴冲冲的骑上大梁自行车上走了40里的夜路,一路赶回家,到家了把10元一张一共10张钱,双手捧着,递到奶奶面前,奶奶十分高兴,当去接钱的时候看到爸爸手上青一块紫一块,和满身的木材松油味,头发有点长,衣服有点破旧但也很干净,很聪明很自信的样子,奶奶欣喜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大儿子,仿佛看到了一盏小小的煤油灯在点亮这个家!

转眼在厂里干了很几年,各种技能都比较精通,年,我父亲在厂里已经艺通不凡的当上了绘制的负责人,经常出差学习,有时候还带领几个工人到省城郑州或者其他城市搞测绘安装制作,越在外面走,就越感觉教育读书有多重要,木器加工厂给我父亲提供了人生的第一趟班车。可他心中一直期待着外面的世界,这一代人赚点小钱固然可以养家糊口,一代人的刻苦,勤奋,努力得到的荣耀是幸福的,可下一代人的前途在哪里,他不得而知,思前想后,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也许只有读书才能改变这一代庄户人家的命运,走出去,无论得走出去,到一个教育优秀的地方去!

他决定带上全家出外闯一闯,虽不知去向,他想找个人杰地灵的地方,来教育培养他的两个孩子,希望他们不要像自己一样苦度一生,发誓一定要让他们考上大学,坚决不让他们当个撵猪赶牛的泥腿子!

年冬天,父亲背起打包好的行李决定自己先走一趟,他骑自行车到尉氏县东关汽车站,买了到郑州的车票,有在隔壁小饭馆吃了一大碗羊肉烩面,又买了两个牛肉烧饼装在包里当干粮,又惴惴不安的到了郑州火车站排长队等着买票,一直等到夜里12点半才座上到太原的火车,隔天一早八点有直达神木的長途大巴车,辗转到神木已是天黑,当时神木汽车站在东兴街北段,現在的百德隆市场内院,下了车我爸问车站一位卖杂碎的老大爷,县政府在那个地方,大爷说在神中街下面,現在三中学校大院,在什么方向,西南方向大仙庙南面,爸爸当晚买了些水果,投宿在大仙庙傍边一位老大爷家,跟老大爷合睡一个炕,大爷又把洋炉子多加了些碳,屋内暖咚咚的,两个人拉着闲拉着家常,进入梦香。多年已过,我们时常感慨当年良善的人儿如此不设防,第二天,天刚亮父亲就从大仙庙向南走到钟镂洞,有在老城内转了一大圈来到城关小学,也就是現在的一小,又到神木中学校内大门两则光荣栏,看了半天,那里挂了好多三好学生和考上各大名校的大学生名单,还有优秀教师,父亲看了很是羡慕,神中出来向西到县政府就是原来的武装部,在那里仔细研究了地图,看了神木的规划与发展,人家介绍说,东山上有祖师庙,西山上有二郎山,中间老城区风水宝地,人杰地灵,重点是教育好岀人才。最后这句话是真的说在我父亲心坎里,政府岀来又回到了神中大门口看着里面升旗台说,我一定把我的儿女从这个学校大门走向通往更高学府的大门里。返回时到太原车站,他又有点迷信的在地摊上买了一本书,周公解梦,随手翻到第89页里有一句说说,来年岀门,马奔财乡,发如猛虎!

冬去春来,万物萌生,父亲开始了第一个大计划,那是年农历二月份,父亲当机立断,不顾母亲哭哭啼啼的恋家,变卖了粮垛、处理了缝纫机和自行车,断了自己走回头路的念想,决定出门闯一闯,拖家带口,举家逃难一般奔向了那个老骑兵时常提及的,人好心善的陕北神木城,父亲挑着一个扁担,前面箩筐装着5岁的我哥,为了平衡,后面箩筐装着3岁瘦弱的我和一个烧水的大铝壶,母亲背着铺盖,里面装一大包一公斤才卖两块钱的廉价棉花还有一个写着劳动最光荣的大馍盘,以及锅碗瓢勺,捆了一把老家的筷子和一袋河南的土,怕到地方了水土不符,邮寄了一个压面条机和一台工用电刨。

我年轻的父亲,当年他只知道,这里是黄土飞扬、黄沙漫天的地方,这里不是平原不用种麦子,这里的老头老太太都喜欢戴个白帽帽,这里的人吃饭总是脱了鞋围坐在窑洞炕上的小桌子旁,这里的有长长烟筒的洋炉子和堆如小山的黑炭,这里人的额头上都盖着圆圆的褐红章子,这里满巷子都飘香的单家肉馍五毛钱一个,他从未听说过,陕北有煤海,质优易开采,也从来不知道神木就位于乌金三角侏罗纪煤海腹地,他满怀信心,只想要改善子女的求学之路,顺便改善一家人的生存环境。

年的春天,刚到神木,孩子们面临上小学,父亲决定在就在城关小学附近找住的地方,当时老电影院的辉煌时期已过,濒临倒闭,有很多空的厂房,我父亲心里暗自开心,离学校这么近听听读书声也是好的,真好,就赁了其中一间住了下来,负责人张经理是个乐呵呵的人,高个子浓眉大眼,走路晃晃悠悠,张伯伯忠厚可信,乐善好施,我父亲找他说了两个孩子想念书的情况,他就自己先垫钱找人开了两张入学单子,学杂费加借读费,两个孩子一共三百多,手续全办妥了才把单子拿回来给我们家,父亲激动的连声感谢,他直摇头说,”不要感谢,想当年他老婆有病去河南郑州看病也是遇到了很多好心人帮过他,所以啊咱们这就算有缘分,就该互相帮助,再说了,念书是大事,咋不能耽误老命儿念书。”头一次听到陕北人孩子的昵称就是老命儿,你是我的老命儿。

解决了住的地方和孩子的上学问题,父亲拿出一点木工手艺,看到神木的街巷都是一群戴着白帽子的老头老太太,就想着先做一批拐杖,做了三十只龙头拐杖,造型别样,刷漆均匀,还在龙头嘴里含一颗会发光的塑料夜明珠,站在西门口叫卖,他曾红极一时,很多陕北老汉以拥有一支河南手艺人的龙头拐杖为荣,甚至还有人四处打问一直追到家里来等着买,说要是给家里的老伴儿也买一支,这样两个人上街就整齐划一不容易走丢,这是他初到神木接受的第一次认可,只可惜他当年的手艺只做了那一批,后来根本顾不上为艺术献身,只能疲于生计,转向了家居装潢,不再小打小闹费时费力还赚不到钱的去制作龙头拐杖。

第一年在神木过年,我母亲买了一只鸡,还买了海带,我跟哥哥围着冬日炉火寸步不离,亲眼看着它下锅,亲自焦灼地等待着,锅盖着,小火咕嘟咕嘟炖着鸡,炉子底下烧的一把红枣和几个冻土豆,结果一下水,发现买回的土鸡肚子里全是冰块,她生气又找不见那个坑她的卖货人,又心疼钱,抹着眼泪,炖了一只鸡,我和我哥从小不爱吃肉,不是因为挑食,而是因为我们都没怎么吃过,我们不知道肉那么好吃。

那时候我们住在豪门里面旧电影院的厂房里,在院子里搭两根竹竿中间撑着线,在大缸里一遍一遍洗着海带上的泥沙,一条条被热水冲刷过的海带挂在竹竿线上,像黄土高原在冬天里晾晒出来的绿衣裳,多少年过去后我一看见晾晒的海带和那满院子的海腥味都条件反射觉得要过年了满心幸福,那一年,父亲帮邻居做了了两个凳子,我们获赠了一个小瓮,人家让我们腌酸菜,可我母亲当时还没学会,她左看右看,觉得小瓮不顺眼,她想要一个可以存储鸡蛋的小罐,就花了一个下午开始用斧子砸,沿着边,小心翼翼的砸,砸到了最有那个罐子马上就要成型了,她追求完美又多砸了一锤,结果,一个瓮变成的一个漂亮小罐的前一秒被给砸的稀碎,彻底用不上了,这是最初对神木瓮的最直观记忆,他们口大底小通体乌黑,按个子和口径分为多种类型,大瓮可以储水,以备黄土高原干旱少雨,小瓮可以用来腌酸菜,抵御缺少绿色蔬菜的陕北寒冬,这是是老神木及其典型的居家必备品,可惜被异想天开的母亲砸烂以后,好多年我们都不曾拥有,好多年后我母亲依然不知悔改,用一句可爱的神木俗语概括就是“金桃黍种在高梁上,我把你个灰和尚”。她总想像改造世界一样疯狂的改造她手底下管辖的锅碗瓢盆,丝毫不肯安于现状。

年我哥上城关小学,一年多交的借读费,因为穷,我们一家都很爱学习想额外把借读费学回来,母亲捡回来个破本子破书,都会用剪刀把上面的字捡下来,教我们认字,她个子不高,比父亲大两岁,曾经是班里的文艺委员,因为是女子加之家穷上不起学,她刚学完一元一次方程组就被姥爷叫回家纺纱织布赚工分,所以只要看到有字地方她都剪下来用心贴好,教我们认,来神木的第一年就花大价钱买了一本新华字典,她一直认定,要改变命运全凭读书,无论如何不能目光短浅为了一点流水线上的小钱就把孩子送到深圳打工,苦什么也不能苦教育。有一次母亲听街坊聊四大名著,她从来没听过什么是四大名著,就赶忙去打听四大名著是啥,人家说聊天的已经走了,母亲问何时来,还追了两条巷子仔仔细细的问清楚,把吴承恩写《西游记》,施耐庵写《水浒传》曹雪芹写《红楼梦》罗贯中《三国演义》完完整整记录到本子上,那场景在就像一个严肃认真的街头采访,回来告诉我哥和我,生怕我们错了这些知识。所以从小到大,我跟我哥用过的课本教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从来都没有扔过,几经辗转搬家都带着,有一年实在搬不动,打算卖掉一部分试卷和副科书,整理了三个麻袋才卖了不到四十块钱,母亲感慨这些都是书啊,这么不值钱么,收破烂的老汉教育她说,你家孩子把书里的知识都学走了啊都存在了小脑瓜里,这是一堆废纸啦!二十年后,我哥考上了北京大学硕博连读,我考播音员主持人全县第二。也许时间能证明父母亲所有的论断是正确的,他们的眼光是长远的,他们的付出值得的。

当年在城关小学,用破砖垒起来的两个石头墩子中间支撑一块三合板就是桌子,一群碎脑娃娃像一群吵吵嚷嚷小猪仔围着桌子学习,学校规定所有家长轮流,自己带着木刨花和劈柴,轮流来给孩子们端碳,烧炉子取暖,条件艰苦,可也不影响我们在极端简陋的校舍里识文断字,因为母亲来校燃炉子,而被听出来马里乡后马村方言,我也经常受到一些男孩子欺负,大冬天总有人掀我的帽子和围巾扔到雪堆里,然后说这个女女是外地的,不是神木的,我母亲听了很生气,教我不哭不怕,我们本分做人不偷不抢,诚诚恳恳,外地人怎么了,河南人怎么了,我们不是骗子也不是坏人,下次他再扔你帽子你就跟他理论,从那开始,我的理论就成了硬本事,老师为应付领导检查教全班同学说谎话,只我一个说实话,有高年级的大男生欺负小女生,我都敢指的比我高两头的大男孩骂,我伶牙俐齿胆子大,只要脚踏实地做人,从不怕有人说我们河南人坑蒙拐骗,也正应了城关小学的校训叫堂堂正正做人,踏踏实实做事,所以天不怕地不怕。

城关小学时神木一小的前身,是咱神木小学界的元老,年建校至今,是人才辈出的百年名校,也是神木县创办最早历史最悠久的学校,九十年代在西河畔救了一命落水儿童而牺牲的三好同学叫高鹏,他家住大楼洞附近的巷子里,他的见义勇为精神鼓舞我们一代代城关学子,四年级一班是高鹏中队,很荣幸我就是那个班的学生,我的红领巾从来就没有丢过,小小的我总在想如果危难时刻我能否像这位大哥哥一样果断勇敢去救助别人,因为一直担着高鹏中队少先队员的名号,所以一直很努力做个好人,生怕给高鹏中队丢人。

那时教室门外就是隔墙的住户,他家墙上放着废旧的脸盆,里面种着天黑就闭眼的花生,墙下是鸡冠花指甲草,还有红色的美人蕉,时隔多年我依然记得夕阳下那个美丽的墙上种在脸盆里的花花草草,被映照的熠熠生辉,城关小学有一个大柳树,听说有百年历史,柳树下的小卖部,一毛钱可以买很多东西,在不锈钢锅里温热用塑料布包着的糖酥饼,还有用小锤子敲打着卖的钉钉糖,香摩丝,还有一毛钱一袋的唐僧肉,手拿碗托,蘸着辣子,吃的辣眼睛流口水城隍庙巷子口有一个卖藕粉的老婆婆,天不亮就摆摊在哪里,一毛钱一碗藕粉那是我们的早点,后来雪天路滑她骑三轮车滑倒后就再也没见过她,那时我们最开心的游乐场就是一片黄沙的东兴广场,一到周末我母亲就带着我跟我哥去耍沙,扬黄土,捏土泥巴,挖土坑做战壕,我哥在一群黄土堆里还捡到了一枚破旧的银戒指,银戒指上还刻着一个宝葫芦,就像考古发掘一样,那是当年的重大发现,我们两个站在黄沙堆前等失主,等的冻手冻脚也没有人来,还打问了不少人,最后就悄悄拿回了家放在一个健力宝的罐罐里,后来啊,终究不是自己的,还是不知道丢在了哪里。

那时通体橘色的的健力宝筒筒只有盖子是铝的,我们捡回来筒筒就很认真地在豪门的碰碰车门前石墩子上磨,用力磨,发出聒噪刺耳的声音也不管不顾,边看人家撞碰碰车,边磨,然后收集盖子卖钱,偶尔捡一个鸡蛋壳壳,我哥就把捡来的洋蜡点燃放在健力宝罐子里面,加热后就在倒过来的罐底子上,用手把鸡蛋壳壳里残留的蛋清倒出来,几个鸡蛋壳壳都清空汇在一起就能在健力宝罐底子上摊热一个袖珍的蛋清饼饼,这应该是我们体会到最早的靠勤劳的双手和少年的智慧换取的自制零食了!

窟野河发过洪水,我们手拉手去捡碎块炭,也胆战心惊,总是听说有人低头捡炭不慎被突如其来的洪水冲走的故事,还听过有人在发洪水的时候捡回上游人家的一头牛,那时候我不想要一头牛,我只想捡炭,光明正大的当一个城市拾荒人,谁也不嘲笑人,还能最大程度满足那种捡到宝贝的心情,去碳市买一车过冬取暖的炭要花不少钱,大概一车要六百块钱,当时的窟野河那么野的水能激起河床的走炭,老人云“头水猛,二水稳,赶上三水手不空”我们一家站在路边看,不敢冲下去捞大炭,只敢让父亲推着大梁自行车,车横梁上坐着我哥,车后座坐着母亲抱着衣不蔽体的我,还拿着绞丝袋子,父亲发现目标,拿个棍指挥着,我和我哥跑着去捡,捡都是人家剩下的碎煤炭渣渣,可还是很激动,那一刻才真正觉得捡的都是乌金,一块一粒都是金子,捡不到了,老爹就拿出来笊篱,领着我们两个小碎鬼,用笊篱抓鱼,围着石头堵着小黄鱼,然后回家养在盛水的大瓮里,等养大了些,趁母亲不注意,父亲悄悄拌些面,把小黄鱼炸着吃,这就是我们荒寒童年里最好玩的游戏。

年豪门办起了舞厅,人声鼎沸,我们住在豪门西边的厂房里,终日吵吵嚷嚷,实在对孩子学习不利,所以就搬到公共厕所对面的了城隍庙巷12号,城隍庙供奉的是代表一级阴曹地府的地方官城隍姥爷,所以我家住的这条巷子是全神木城送鬼魂的巷子,我们从小就在这巷子里待着,晚上见识过不少一路痛哭,声震路人,穿着孝衣相互绑着麻绳的送魂队伍,举着灯,边走边说话,生前的善恶事死后都有城隍老爷掌管,他们都一路说着好话,我跟我哥熟视无睹,居然一点也不害怕,我们在这条巷子里听过不少瞎话,什么鬼不走干路,鬼节那天去世的亲人会跋山涉水找到你在身上捏一下,第二天早上起来看见有黑青,大拇指放上去,刚好。当然鬼也分好鬼坏鬼,你认识的鬼还有你不认识的鬼,只要本着一颗善心,他们也都通情达理,不会随便欺负人。

住在老城,少不了听很多稀奇的民间故事,生活在清代康熙年间的神医折桂卿,在凯歌楼东角的药铺行医,缝下雨天,大楼洞门洞里全是水,折桂卿困在路畔正发愁,过来一个少年弯下腰要背他过去,老医生感念少年懂礼,问名字,可无奈少年是个哑巴哇哇乱叫说不出,折桂卿趁少年背他淌水,就悄悄用银针猛的在他脖子上扎了一针,欣喜的事发生了,少年会说话啦,少年的尊老明礼换来了他告别哑巴在雨后老街上奔跑着喊妈妈,还听说折桂卿上街遇到人家抬着棺材走,棺材还滴着血,就赶紧拦下来问个究竟,断定产妇没死,腹中胎儿也没死,下针治疗救回来的小儿取名“再生”,折桂卿还在东山香炉山坡下修了大关帝庙听说工程浩大,仅工人食盐就吃了八十三担。还有什么老话门栓栓啊,年代久远也记不清了。

年神木县在东兴街中段建成了仿河南郑州亚细亚的神木商贸大厦,蓝玻璃幕墙,内设自动防火设施是当时的陕北商厦之最,年父亲是尉氏县木材加工厂的领班,曾在郑州亚细亚负责所有柜台的测绘与制作安装,“中原之行哪里去,郑州亚细亚”“星期天哪里去,郑州亚细亚“””这是曾在中央电视台风靡一时的广告语,当时红极一时的亚细亚,曾取得几个全国第一,什么全国商场中第一个设立迎宾小姐啊,什么第一个创立自己的仪仗队啊,还有什么”来郑州不来亚细亚就算不到省会”啊,那也是八十年代河南的标志之一,所以父亲一眼看出还指导我写了一篇作文,老师还当成范文在班上朗读。

96年刚建成,周围百姓都去商贸大厦逛,从来也买不起,只在南关推车小摊摊上买一些秋衣秋裤,有一次周末,老爹带我和哥哥去商贸大楼的顶楼见大世面,那是一个见识滑旱冰的下午,一个青年爸爸左手拉着女儿,右手扯着儿子,站在边边看别人溜旱冰,溜旱冰的人在我们父子三人面前像风一样呼啸而过,激情动感的经典音乐就是《TarzanandJane》,我们没见过泰山和珍妮,也没见过急速滑翔的旱冰,那场景就像是多年以后奥雷良诺上校想起他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下午。年天气干燥,飞沙走石的十月,我哥出生了,那一年很干燥不下雨,那一年出生的好多婴儿十有八九都生了病,我哥也不例外,多日连发高烧,烧成了肺炎,当天送进抢救室的六个婴儿,只有我哥出来了,姥姥说我哥嘴状不挑食,大人嘴里哪怕嚼一口豆子,他也肯吃,好歹活了一条命,可是医生说因为孩子头上扎针可能以后长不高,母亲振振有词,没关系,只要能把命保住,个子不高算什么,国家领袖邓小平个子也不高!话虽这么说,可是父母总在隐隐担心哥哥将来个子不高,刚好在商贸大厦建成那年,大家都哄抢去买能够纠正不良坐姿,矫正小朋友驼背的背背佳,而一楼就已经出现了一家卖步步高鞋的,好像要块钱一双,听说很神奇,可以记步增高,电视广告打的满天飞,我父亲挤在人群里面,让哥哥试来试去,最终还是狠下心决定斥巨资买一双步步高增高鞋给他,当时商贸大厦整天循环播放的音乐是钟镇涛的《这些你过得好不好》,听说这个商家要卖出第一双鞋了,附近群众纷纷围上来看父亲付款,那场面就像一个明星粉丝见面会,多年以后我们才知道,个子高不高由基因决定,跟增高鞋没有多大关系,更何况后来我哥个子一点都不低,可当年我们全家还是诚诚恳恳,带着长高的愿望,店家说一句就是一句,别在腰上一个计步器,每天监督我哥走了多少步,无论刮风下雨“只要你过得比我好,什么事都难不倒,所有快乐都在你身边围绕”不知道你现在过的好不好,二十年前的那个少年,他也曾将所有期待给予一双神奇的鞋,可他并不知,一个人思维深度决定了他的高度,那些担心是何等多余,那些对成长的小心翼翼是何等暖心,无论如何折腾都是徒劳无功。

年,这一年没有什么比香港回归更重要了,人民广场终于全部完工,南北两侧是半圆形的苗圃,里面种了很多蝴蝶兰还有串串红以及鸡冠花,两侧还有两个像飞碟一样高耸的大灯,中间是一个大喷泉真是我们见过最高档的建筑,那是当时休闲娱乐的好去处。有很多人在哪里放风筝,我跟我哥买不起,就用塑料袋子兜一袋子风,满广场跑,也很开心,97年最流行的歌曲是景岗山《我的眼里只有你》陈星的《流浪歌》赵咏华的《最浪漫的事》,父亲拿着摩托罗拉公司大力生产和改造的BP机,大传呼,一有电话,就跑着附近的IP电话亭去回电话,后来我母亲也有了一个传呼机,总是大晚上跑去巷子口等喝酒的父亲回家,虽然传呼机是当时身份地位的象征,可是最大的短板就是不能播叫呼号,所以在一步一步被新时代的手机所取代。

年1月,我县摘掉贫困县帽子,通过省上验收。年澳门回归,满大街都在唱爱国诗人闻一多作词的《七子之歌》“你可知Macau不是我真姓,我离开你太久了,母亲,但是他们掠去的是我的肉体,你依然保管我内心的灵魂,”在小学音乐课上跟着老师唱你可知macau,所有学生在唱这一句时候,有一点点害羞并不知道“马口”是啥意思,总觉得这个发音有别与神木话有别与普通话,后来才知道macau是澳门的葡萄语发音,代表殖民统治,还记得电视上有个小女孩,每次一开口唱七子之歌,我们都激动的想掉眼泪。年我姥爷去世,母亲接到电报哭着出发,先从神木到榆林,再坐车去太原,再从太原转车去郑州,再坐着小车一路颠簸回村子,姥爷临走时还说他的傻闺女嫁的那么远,直到赶回家姥爷的魂还没走呢,摸摸手还是温热的,从那天起就只剩姥姥一个人,姥姥是年生的人,她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冯央,她去村子里的信用社取老年人补助的时候,总是一瘪一瘪漏出没牙的嘴冲着柜台里的年轻小职员做自我介绍,说她叫冯央,中央的央,说她也是有组织的人,裹着小脚奔跑着去用半袋发霉的小麦子换集市上蒸好的馍馍,她看不清小麦子是什么情况,当听到小贩拒绝给她换的时候,气鼓鼓地挥舞着拐杖指责他们不善待老人。可她不知道,她给姥爷私藏了很久的面包,虽然干干净净地睡在透明的包装袋子,可真的已过了保质期,发了霉斑的方便面,已然酥软化掉的花生糖,总也跟她讲不清楚过了保质期的东西是不能吃的,在她的概念里只要没坏就都是可以吃的,对于抗战她唯一的印象就是年轻的姑娘都用锅底的黑灰把脸涂抹花不让人看,记得太姥姥在水里泡豆子,她半夜饿的不行就爬起来去捞生豆子吃,轻轻的撩水,怕被人听见,还撕的吃树皮,只要能嚼的都吃着,只要不饿死,她替姥爷活着,认真活着照看这些子孙们。

年我县境内原煤产量达到万吨,一举超过山西省左云县,成为全国第一产煤大县。两千年我们共迎千禧年,当年所有的小孩子写作文,开头都会说,“随着神府煤田大开发,我们的生活稳步提高”“随着神府煤田大开发,我们神木走上了康庄大道”秋后,八月十五一过就开始晒仟莲腌制成酱菜,晒干豆角,晒白萝卜丝,晒到半干用酱油泡着吃,晒黄色竞争花,满院子铺的都是晒好的菜,不停的在太阳底下翻一翻,保证每个酱菜丝丝都可以晒到秋天的味道,从这一年起晒菜,以及不是重头戏,慢慢的我家的饭里还出现了鸡腿,这一年父亲经常有酒坛场,也经常从饭店打包饭菜回家,总说他家里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小宝宝,那时候已经从大梁自行车换成了摩托,他骑着摩托车一路狂奔,给孩子们带回来鱼香肉丝和老碗鱼这些我和我哥闻所未闻的菜,20世纪九十年代末,传呼机市场规模达到顶峰,到年传呼机已经式微,手机的逐渐兴起成为绞杀传呼业务的屠刀。

我翻出了当年的日记如下:

年3月23日星期六,天气晴,今天有同学告诉我江爷爷要来神木,回到家我哥也在说这个重大新闻,我猜测他很有可能来我们学校城关小学,也很有可能来我们班,因为我们班是高鹏中队。他--江爷爷说不定会来的。

3月28日,神木县城关小学正在五年级一班,正在上语文课,突然教室广播里,声音急促的召集全体教师开会,同学们都很高兴,老师要开会去了,我们吵吵嚷嚷开始说话,没过多久老师回来了,并没有训斥我们的吵闹,而是兴奋的说跟我们说,江爷爷要走了,咱们下午要带大家去欢送江爷爷,并开始教大家喊口号,语文老师就到底是喊江爷爷呢还是总书记呢凑在一起讨论,最后统一口号,认为少先队员喊江爷爷更亲切,人民领袖人民爱,然后我们就开始练习喊口号,老师反复提醒一定要记得带红领巾,而且要干净整齐。

中午回家吃饭我兴高采烈还告诉父亲,下午要去滨河路上站着等江爷爷,父亲一听,说下午他也去。他下午骑车子推着奶奶也赶到了现场,

江爷爷视察神木期间,车队先后四次经过神木县城大街,人山人海,附近十里八里的群众和县城的七八万居民倾城出动,万人空巷,迎接江爷爷,我们作为神木县城关小学高鹏中队的优秀少先队员,站前前排,看到他在车里微笑着冲我们摆摆手的时候,高声喊“江爷爷您好,江爷爷辛苦了”

年的九月份,陕西省第五届农民运动会在我县体育中心举行隆重的开幕式,神木三中的女孩子们,身着绿裙子,头戴绿莲花,还涂抹了重重的亮光粉眼影,血红嘴巴,我们在开幕式上扮演一片片叶子,在神木三中“校园之声”广播站,每日播送第五届农民运动会的盛况,而且年小灵通风靡神木城,家家户户都在用,表面便宜,可是各种包月转让不能停机,还要捆绑五年,各种心塞,后来小灵通掉进了旱厕一命呜呼,再也不灵通。

上高中那年感觉所有的女人都被洗脑了,她们反复强调高考无用读书无用,只有嫁个有钱人才最有用,呵呵,对于我上大学走那年红极一时,我大学毕业回来你们已昙花一现的惨状来说,请别再说一定要嫁个有钱人,年神木县首次跨入全国百强县,位居第92位,实现陕西省在全国百强县零的突破,年3月1日起,神木县在全国率先推行“全民免费医疗”,那一年我高三,准备高考也积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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